文：真叫盧俊團隊
豬籠城寨這種建築形態，最早被大家所熟知，來源於星爺的電影《功夫》
電影中，包租婆和包租公所擁有的房子被稱為「 豬籠城寨」，裡面住著當時很多社會底層的打工者
當年《功夫》上映之後，這裡曾成為紅極一時的網紅打卡拍攝地。很多網紅都曾在這裡拍過照片，表達了自己對於這種生活方式的嚮往，以及這種建築形式的喜愛
前幾天，我去了一趟
感觸很多，但唯一沒有的，就是對這種生活的推崇和嚮往
一
隆昌公寓，一個藏在彩色世界內的黑白空間
從平涼路轉進隆昌路，你很難想像從一個不起眼的門洞進去，就是一個別有洞天的另一種生活場景
從這個不起眼的門洞進去，就是隆昌公寓
第一眼的感覺如何形容呢？
有一種突然回到了上世紀30年代的那種穿越感。在你的眼前，畫面一下子從艷麗的彩色，變為黑白
一個非常衝突的視覺畫面，在我進入隆昌公寓的一剎那，就是這種感覺
我們一直在說，社會在不停的發展，城市在不斷的更新，哪怕是我們的居住水平都在隨著需求而迭代升級
特別在上海這種高速發展的城市，馬路上車水馬龍，大家走路都是帶著風，看著手機，行色匆匆……
但就是這樣一個像是快速發展的城市，到了這裡，突然在進入門洞之後，被摁下了暫停鍵
好像外界所有的高速發展，所有的急迫感，壓力感，都與這裡無關
幾個老人，慢悠悠拍著掛在院子里晾曬的被子，還有幾個年紀看起來更大一些的，就坐在自己的門口，瞇著眼，曬著太陽。他們反應很遲鈍，動作也很緩慢
整個院子中也沒有什麼喧鬧的聲音，即便是幾家在裝修的房子，也沒有發出很刺耳的響聲
一切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發生
二
但是，在很安逸的背後，這些人生活的好嗎？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們近距離的好好感受了一下隆昌公寓
隆昌公寓，整個建築形態呈「 回」字，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圍合形態建築
作為最早通煤氣和水電的公寓，這裡也曾經輝煌過，只不過，經歷了近百年的變遷，在歲月的洗禮后，都已經變得破舊不堪
整個建築有兩個樓梯將一圈的建築串聯起來，每層樓都是互通的。一戶挨著一戶，形成一個方正的環形
所以居住在這裡的每家每戶陽台朝向都不一樣
站在院子的中心，在沒有看到其他任何東西的時候，第一眼望去，從上到下，掛滿了衣物
而整個院子里，堆滿了自行車電瓶車，也擁擠著停著幾輛私家車。為數不多的空場地，也被居民搭建了架子，在天氣好的時候，晾曬被子和衣物。
因為年代久遠，很多老舊的設計現如今顯得落後，對生活也帶來了諸多不便
比如沒有陽台，各家沒有單獨的晾曬區，只能在自己家門前，公共樓梯的扶手，甚至是院子的各個角落……
整個建築如今還保留著一些不太常見的設置：
比如垃圾房；
在院落的四個角，分別設置了四個垃圾房，在垃圾房的上方，是從五樓到一樓的垃圾管道
每一層的居民都可以就近，將垃圾從各層的垃圾管道中丟下去，最終匯總在院子的垃圾房中
這裡的每層仍然保留公共廁所；
到今天為止，這應該是上海存留的為數不多的，住戶沒有單獨衛生間的建築
之前這裡就是呈現一種集體生活的模式，所以每層都有公共廁所，後期因為管道排布或者是建築形態的問題，即便到今天，很多的住戶也無法安裝獨立的衛生間
還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質，沒有廚房
在最初的設計中，每戶人家都是一個兩居室的套房。我找了一家正在裝修的房子，試圖看出之前的模樣。原來的設計，是一個兩室一廳的套房設計，沒有廚房的空間，所以也沒有預留管道
所以這裡幾乎每家都會做這樣的一個改造：
隆昌公寓最初的面貌，各家各戶門前的公共走廊應該是非常寬鬆的。
但因為房間內沒有廚房，隨著住戶家庭成員越來越多，需求日益增加，各家各戶都在自家的門前搭建了一個臨時簡易的廚房
隨後，又慢慢添置了抽油煙機等廚房用具之後，你也會發現，很多的排煙管道，都是簡單粗暴的直接對著走廊，根本無法安全合理的排布
沒有保障安全性的同時，也非常的影響日常的居住環境，因為抽油煙機對準的走廊位置，而也是各戶唯一的晾曬衣服區域
如果在做飯高峰期，你在走廊轉上一圈，就很有可能被吹一身的油煙，如果衣服掛在外面，也會是一身的油煙味
而這種形式的住房條件，大概率也想到，室內也沒有單獨的洗漱空間
在最早的時候，就是在走廊上每隔一段距離排布一些水池子，這些水池滿足幾家用戶的日常洗漱
那麼洗澡呢？我在來這裡的路上，在隔壁一條街看到了一家已經關掉，但招牌還在的洗浴房，這應該是當年，解決周邊居民冬日洗澡問題。現在，自然也沒有人再去
而各家的門前，除了廚房之外，還有大部分的住戶都搭建了一個僅能容納一人轉身的淋浴房，這個淋浴房內，只能解決洗漱問題，連馬桶都放不進去。最關鍵的是可能管道的問題也根本沒辦法解決
不僅如此，還有更多的空間需求：比如這些鞋櫃就是尋常房子玄關的功能：
三
那麼像隆昌公寓這樣的豬籠城寨，到底都是哪些人在住呢？
隆昌公寓最早是給到公共租界巡捕房使用，在解放后，成了公安局職工宿舍，直到現在，隆昌公寓的隔壁，依舊是公安局楊浦分局
現在裡面的原始住戶，大部分都是老年人。
稍微條件好的，發達的，很早就買房子搬走；有些一直居住在這裡，不曾離開，只等拆遷
而前幾年，隆昌公寓被國家列為優秀歷史建築，再無拆遷的可能。因為沒有產權，只有使用權，所以這裡的房子流動性比較差，更多的是被用來出租。
整體出租的話大概兩房3K-4K，還有一些被周邊做生意的老闆租下，配上高低床，給到員工做宿舍，一個床位600，這些人大多也都並不年輕，從事也是以體力勞動為主的人
租金便宜，所以這次從來不缺租客和人氣。但就是整個社區內，幾乎很少看到年輕人甚至小孩出入，換來換去都是上了年紀的中老年人。
四
不僅隆昌公寓破舊，就連周邊的馬路，都非常的有年代感
講實話，雖然這是在內環邊，但是如果你來到這裡切身感受下。就會有一種跳脫感，上海高速發展的30年跟這裡似乎關係不大。
道路窄，停車難，兩邊很多棚戶區的自建房，各家的衣服都隨便的晾曬在馬路邊上。
這裡還會看到很多上海早就已經消失的雜貨舖商店，以及一些老上海習慣的早餐鋪子
我們去看的當天正好遇上了因為電瓶車的擺放，兩戶人家吵得不開交，其中一個人對著另一個人說：你這麼有本事，住豪宅去呀
而他所指的豪宅，是附近隔條馬路的在售新房，鄰近江邊，在高層的位置是可以看得到對面的東方明珠和浦東三件套
而這種內環外一點的位置，板塊標桿，可以看到江景的豪宅，單價僅七萬出頭。內環外的位置，中環外的價格
也再次證明了這個板塊的發展，遠遠沒有達到預期的標準
五
也許，城市的規劃發展並不會照顧到所有的板塊，也不可能讓所有的板塊都能夠齊頭並進。
但是，對於這裡，真的比其他的板塊發展停滯太多了
而城市的發展，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抓住機遇，像居住在隆昌公寓的人來說，從第一代,到現在，可能已經生活到了第三代，第四代人
這些人從第二代開始，就已經成為上海人
但這裡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抓住城市發展的機遇，為自己拼出一個未來
還是有很大一部分人，一輩子都守在這裡，過的貧苦且安逸，好像外面的發展，都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過去幾年，在這個地方紅極一時的時候，很多慕名而來的人，在文字中表達對這種生活形態表達了嚮往和喜愛
大概在很多人在想像中，都認為這是一種很好的鄰里關係的居住形態。
大家能夠親密的一起聊天，很容易打成一片，甚至在天氣好的時候，在院子里搭幾桌麻將，消遣時光
但同樣，如果在這裡，你跟家裡吵個架，絕對逃不過街坊四鄰的耳朵，第二天整個院子的人都會知道
老齡化和生活的不便利性似乎超過市井帶來的煙火氣。圍牆外的人，說的是的情懷是回憶，而圍牆內的人，要的是生活啊！
六
前幾天，我一個同事的朋友圈：
他拍了幾張自己小時候住過的家的照片，定位是北外灘，很多破舊的房子
是啊，不算我們如何懷念舊時的記憶，但我們的步伐一直在隨著時代的潮流前進
城市更新和歷史文化保留，永遠是相對立的問題
豬籠城寨，或者隆昌公寓，這裡代表了曾經的一種生活方式，也是一個時代留下來的印跡
如果你很喜歡，可以去轉一轉，但切記：
不要打擾到居住在這裡的老人，給他們留些生活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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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真叫盧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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