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便衣的安全警衛在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開幕時，進入人民大會堂部署。攝於2020年5月21日。
當年的江澤民入主中南海后之所以能夠避免步胡耀邦和趙紫陽的後塵，很重要的一個因素是他的「大內總管」曾慶紅幫助他成功收編了當時的中南海總鏢頭楊德中。
我們本專欄上周五刊登和播出的《江澤民在中南海站穩腳跟全靠曾慶紅》一文中已經向讀者和聽眾們提示了當年的曾慶紅助江澤民在中南海站穩腳跟的另一重要運作，就是拉攏當時的中南海總鏢頭楊德中效忠江澤民。
這個比江澤民還年長三歲的楊德中的確是中共政壇上的一個傳奇人物。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組建中南海警衛團時，他是從全軍範圍內層層推薦上去的幾個警衛團負責人中最年輕的一個。當時的他被委任為中央警衛團政委和中央辦公廳警衛局副局長。局長是戰爭年代擔任過毛澤東貼身警衛的汪東興。
文革前，楊德中一次全權負責訪華蘇聯領導人的警衛工作過程中深得周恩來好感，外事活動結束後周恩來即向汪東興提出要求，安排楊德中負責自己的警衛工作。
「文革」中，楊德中因為周恩來而紅得發紫，令汪東興頗為吃味。找機會借江青等人之口在毛澤東處參了楊德中一本，於是周恩來也不得不同意將楊德中逐出中南海，下放到陝西省軍區下屬的咸陽軍分區任第二政委。
當時聽到自己新的職務只是師級，楊德中當面頂撞了汪東興，導致自己下去之後多年未被召回。
一九七八年前後鄧小平為搬倒華國鋒進行「清君側」，令時任「大內總管」汪東興大權傍落。與此同時，鄧小平和周恩來夫人商議后將楊德中召回中南海。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中共正式宣布楊德中為中央警衛局局長兼中央警衛師師長。楊上任后開始清理汪東興的舊人，調整、重建中央辦公廳警衛局系統。
一九八零年九月，楊德中又被宣布兼任中央辦公廳副主任。兩年後又被宣布為中央辦公廳第一副主任兼中央辦公廳警衛局局長。
一九八五年十一月，時任中辦主任王兆國主持的中央辦公廳主任會議決定：楊德中負責辦公廳內部的常務工作，重點負責黨的工作、幹部隊伍建設、廳務會議安排和中央領導的警衛、服務、保健工作，分管警衛局、機要局、機要交通局、毛主席紀念堂管理局、人事局和機關黨委。
1988年9月解放軍恢復軍銜制，楊德中獲中將軍銜。
一九八九年六月曾慶紅隨江澤民從上海剛剛進京時，中辦主任還是溫家寶，曾慶紅的副主任還排名在中辦第一副主任楊德中之後。楊氏從汪東興倒台之後，即以「中南海總鏢頭」的身份，除全盤負責中央警衛工作之外，還按照中共慣例，親自負責「一號首長」的警衛任務。雖然從胡耀邦擔任中共中央主席(后改為總書記)開始，中共最高決策權一直是以鄧、陳兩位政治元老「垂簾聽政」的方式，頗似晚清的東、西太后掌控光緒。但表面上還必須稱總書記為黨內一把手。所以,整個上世紀的八十年代里，楊德中先是親自負責胡耀邦，後來又親自負責趙紫陽的警衛工作。而當時直接負責鄧、陳二人警衛工作的，則是楊德中的兩個部下，一個是日前剛剛在北京新冠傳染高峰未能倖免的時任中央警衛局副局長孫勇，另一個是也是在楊中德中當年復出之後才被升為副局長的牟信智。
正像當年毛澤東屍骨未寒,毛的第一寵臣汪東興便親自下手逮捕了毛夫人一樣，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後期鄧、陳兩元老決定廢黜胡耀邦時，首先是通知了楊德中作好「應變」準備;而決定罷免趙紫陽時，楊德中在趙氏面前的身份立刻由首長的警衛變成了人犯的看守。
正是共產黨內「路線鬥爭」的這段活教材，令江澤民夫人王冶平女士在剛剛聽到丈夫奉命入主中南海的消息之後，不但沒有半點夫貴妻榮的喜悅，反而有大禍即將臨頭之感。
江澤民入主中南海成為「一號首長」后楊德中立刻擔負起了對他的保衛工作。如何汲取歷史的經驗教訓，保證此後的楊德中不會由江澤民的警衛變成他的看守，也是曾慶紅首當其衝的任務之一。
自中共建政以後,無論是毛澤東時代還是鄧小平時代,首腦人物的保鏢從來是所謂純奉獻性質的「無名英雄」。楊德中當年隨周恩來出訪過多少回,他自己早已統計不過來了。但當年所有這些隨同出訪的活動,楊德中的大名從來是不能公開曝光的。而江澤民以國家主席身份出訪時,公開見報的「陪同出訪人員」名單上,楊德中的大名赫然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主席特別助理」身份登在報紙上。大半生出入紅朝宮廷,並隨同領導人周遊過世界各地的楊德中,什麼樣的世面都已經見過,什麼樣的口福都已經嘗過,一生中唯一的遺憾便是走到哪裡都必須默默無聞。而追隨江澤民之後,世界第一人口大國的國家元首的「特別助理」名銜,足以彌補楊德中的人生遺憾。
當年周恩來夫人鄧穎超彌留之際,留下的最後遺言,就是委託七個人處理她的後事,而這七個人則用楊德中總負責,可見周恩來夫婦對楊德中的器重。但是,周恩來夫婦生前並沒有給楊德中一個可以公開曝光和玄耀,足以令他楊德中光宗耀祖的響亮名份。但江澤民卻讓他在這方面得到了滿足。從此楊德中對江澤民如何感恩戴德,可想而知。而用「國家主席特別助理」名份安撫楊德中的點子,正是曾慶紅為江澤民想出來的。
接著,江澤民又在楊德中面前故意漫不經心地透露曾慶紅如何為楊德中的名份問題出了一個好點子,然後便就曾慶紅接替溫家寶中央辦公廳正主任職務的問題,假惺惺地向楊德中徵求意見。楊德中自然是一報還一報,立刻表示堅決擁護曾慶紅由自己的下級變成自己的上級。
而在此之前，曾慶紅給江澤民出的安撫楊德中的主意還包括，先是下發一紙通知，明確楊德中在中辦享受的行政級別是正部長級。繼而又宣布楊德中以解放軍總參謀部警衛局局長的身份享受大軍區級待遇。
不過，無論是基於「前朝舊臣可用不可信」的考慮,還是從所謂「幹部年輕化」的角度考慮,長期讓比江澤民年齡大三歲,黨齡長十年的楊德中負責「一號首長」警衛任務總不是辦法。至於曾慶紅,楊德中入黨時他還沒有出生,所以讓「德高望重」的楊德中在中央辦公廳內長期擔任曾慶紅的副手,工作關係上也難以理順。據當時的中辦工作人員透露,曾慶紅自接替中辦主任職務后,在批示要求下屬副主任辦理的文件時,對楊德中的口氣必須謙恭許多。
於是,在楊德中因為得了一個「國家主席特別助理」頭銜志得意滿之時,曾慶紅又給江澤民出了一個「趁熱打鐵」的主意,乾脆給楊德中一個上將軍銜,作為動員他交出中央警衛局局長權棒的交換條件,待中共十五大召開之後,再安排他徹底退休。
一九九四年三月,中共全國人大通過了對解放軍軍銜條例的修正案,取消了一級上將的設置。一九八八年中共恢復軍銜制后,雖然有一級上將的設置,但還沒有人得過這一頭銜。而一級上將的設置取消后,解放軍軍官只要獲得一個上將軍銜便意味著熬到頭了。當年六月,江澤民一口氣在解放軍中提升了十九名上將,其中最引人注目,在軍內招致一片議論聲的,便是「總參謀部警衛局局長」楊德中竟也名列其中。
在此之前,按照中共內部設定,楊德中領導的中央警衛局歸中央軍委和中共中央辦公廳雙重領導,但對外只稱之為「中共中央辦公廳警衛局」。按照當時軍內的級別,中央警衛局與軍委辦公廳同級,相當軍方當時的「三總部」的二級部。舉例來說:當時的解放軍總參謀部下面設有作戰部、裝備部等,解放軍總政治部下面設有幹部、群眾工作部等,都是所謂「二級部」,與警衛局平級。
鄧小平一九八五年裁軍之後,即已經規定,各大軍區比所謂「三總部」低半級,「三總部」下屬的二級部則又比各大軍區低半級。簡言之,各大軍區的正職負責人,與「三總部」的副職—-比如副總參謀長、總政治部副主任等—-是平級待遇。以此類推,「三總部」下屬的二級部,比如總參下屬的作戰部、總政下屬的群工部等,其正職負責幹部級別上只是所謂「副大軍區級」。
那麼,按照這一級別順序,當時的楊德中身為中央警衛局長，同時也是總參謀部警衛局局長，,在軍內編製上也僅僅是副大軍區級。而按照中共軍隊授銜條例,副大軍區級的最高軍銜只能是中將。所以,早在一九八八年,楊德中即已經獲得中將軍銜,其手下的警衛局副局長孫勇、牟信智等,都獲得少將軍銜。
但是，因為在此之前江澤民已經在曾慶紅的建議下，在軍內宣布過楊德中享受大軍區級待遇，而一九九四年三月人大會議上對軍銜制條例的修改過程中，已經,將正大軍區級的授銜標準定為上將和中將,而未修改的軍銜制規定這一級別「基準軍銜」是中將。這樣一來,楊德中便與當時的其他十幾位大軍區司令員、政委一起「名正言順」地獲得上將軍銜。
生於一九二三年的楊德中,當時被江澤民授予上將軍銜時已經七十一歲高齡。按照鄧小平時代為廢除領導幹部終身制,提倡幹部年輕化而制定的軍隊幹部年齡標準,大軍區正職負責人年滿六十五歲即應該退休。所以德中以七十一歲高齡獲授上將軍銜,不知引出了多少不服氣的牢騷聲。但權衡利弊,當時的江澤民是寧可犯眾怒,也必須把楊德中安撫得服服貼貼。
在楊德中全權負責中南海警衛工作期間,中共高層先後經歷了倒華、棄胡、廢趙、倒楊等四次不流血的宮廷政變,在楊德中頭上挂名辦公廳主任職務者,更是替換了六任,從姚依林、胡啟立、喬石、王兆國、溫家寶到後來的曾慶紅。
從進入中南海之初,楊德中先後對毛澤東、周恩來、華國鋒、鄧小平、陳雲，以及胡耀邦、趙紫陽、江澤民等中共最高領導人高度負責，做到了安全保衛萬無一失,居家生活「豐富多彩」。以至誰在台上都會讚揚他「忠心耿耿」,堪稱碩果僅存的「五朝元老」,其中央警衛局局長職務的重要性和神秘性決定了他輕易不能退休。
「五朝」指的是中共建政后的五任黨中央主席或總書記,即毛澤東、華國鋒、胡耀邦、趙紫陽和江澤民。到退休為止，,當年對中共高層的重大機密,特別是每次不流血的宮廷政變的內幕,唯有楊德中掌握最全。
從中共建政之初到曾慶紅為止,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陸續換過八任,但辦公廳中的所有部門負責人和普通工作人員中,唯有楊德中一人是從第一任楊尚昆手下堅持到第八任曾慶紅手下。所以,中共自建政之後的所有機密,任何一個擔任過中辦主任者,都只是熟悉其中一段,唯有楊德中能夠將截止鄧小平去世為止 近五十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高層秘史」一段不少地複述下來。
舉例來說,大概從一九五八年開始,楊德中即開始在汪東興領導下,具體參与中共高層領導人居住地的戰備工程,工程內容包括防原子工程、防化工程及防震工程、防洪工程等等,涉及地區包括中南海、西山、釣魚台、人大會堂、京西賓館和南苑機場等處,甚至包括解放軍三零五醫院在內。當年「四人幫」被捕后,開始幾天就是被關押在中南海的地下戰備設施中。
即使在北京也很少有人知道,北京市的地下通道,除了地鐵,還有可並排行駛高級防彈轎車的中共領導人地下專線。夠級別的中共領導人從中南海到天安門城樓、人大會堂、釣魚台、南苑機場等處,要想保密就不走地上。
一九八九年的「六四」鎮壓前夜，整個北京城交通癱瘓，除天安門廣場完全被「動暴亂分子」佔領之外，中南海四周也全無一處「安全地帶」。當全副武裝的戒嚴部隊冒著無數磚頭瓦塊的襲擊從地面攻入北京城的同時，中南海里的中共巨頭及其家屬卻從地下反其道而行之，一批批地安然撤退到有重兵把守的西山軍事要塞。這一切，都是取決於楊德中的護駕之功。
一九九四年楊氏獲授上將軍銜后,從一九九五年開始，負責保衛工作的那位江澤民的「特別助理」換成了由喜貴。可見給楊德中的上將軍銜確實是讓他交出警衛局領導大權的交換條件。不過從那以後，已經在軍內被宣布退役的楊德中，從中辦的行政崗位上並未退休，仍然作為中央辦公廳第一副主任繼續分管警衛工作等。1997年，楊德中主持了鄧小賓士喪活動、香港政權交接儀式以及中共十五大的警衛工作。
在一九九七年的中共十五大上，已經七十四歲的楊德中不再繼任中央委員。次年七月，中辦系統才給他開了一個盛大的慶功會，慶祝他功德圓滿，光榮離休。這一年他已經是七十五歲。而此時的中辦主任，仍然還是由已經榮升第十五屆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央書記處書記的曾慶紅繼續兼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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